“带犯人。”淡淡的声音,不夹杂丝毫感情。寻声望去,不过二十出头,红袍乌纱,剑眉杏眼,脸部轮廓坚毅,刀削一般,无须,抿着嘴唇,正襟危坐。
白囚衣,枷锁镣铐,赤发乱髯,铜铃般牛眼,大脸塌鼻,两个衙役摁着,一步一趋。夏日的天似很冷,浑身抖动着,眼神游走。
“大人!”一跪,长揖,“冤枉!”
乌纱帽微倾,状纸哗啦作响。
大人抬眼,“姓名。”
“大人为草民做主哇,真的冤——”声音荡在空气中喑哑,水火棍蹭着鼻尖。
“黄…黄天霸。”
棍作势收回,黄天霸低头,瞥见一双皂靴。皂靴退后,棍子触地。黄天霸抬头,一人黑衣白纹,眸子深邃,古井无波,平视前方。
云中月!京城第一捕快!
他怎么在这,黄天霸暗想,他不是死了么?
“年龄。”
黄天霸慢了半拍,忙道:“十九。”
“何方人氏。”又传来不冷不热的声音。
“回大人,草民清县人。”
“明县孔氏夫妇可是因你而死?”
“大人,冤枉!”
“你有何冤,陈来。”
“是孔氏…是孔氏夫妇一意寻死,故才撞到草民刀上,草民实属无罪。”
惊堂木一拍。
“孔氏夫妇既有寻死之意,何故假借你手了却此生?又是何故十七次撞到你刀上?”
“大人,真的冤枉!草民宿醉,实不知何事发生。”
“师爷,讲与他听。”
“是,大人。”师爷面向黄天霸,一字一句道:“被害人孔氏夫妇隔日成婚,于成婚之日前一日携手游玩,不料桥上冲撞泼皮黄天霸,黄天霸不由分说对孔氏夫妇各砍十七刀,置其二人流血身亡。”
“大人,冤枉!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草民虽无赖,但就是借草民一万个胆,草民也必不敢造次杀人。还望大人明——”
惊堂木又一拍。
“人证物证俱在,你若仍冤,这天下可还有清明二字?”声音依旧淡然。“押下去,择吉日问斩。”
“大人——”不待黄天霸言毕,早有两个衙役押下牢去,堂上一阵“威武”之声。
黄府厅堂之上,黄老爷无心喝茶。
黄夫人眼圈暗红,“还不快去捞回儿子,坐在这叹什么气!你慢一分,我儿便多受一分苦啊。”
黄老爷一拍几案,震起数滴茶水,漂浮着的茶叶旋转起来,趴在脚边假寐的大黄一哆嗦抬起眼皮。
“都是你惯的!说不得骂不得打不得,整天就知道喝酒赌博逛窑子,你说说天霸这孽种是第几回进去了!”
黄夫人又抹眼泪又用米色丝绢擤鼻涕:“那也是你的儿哇!回来让他戒了!都戒了!我亲自看着他戒!再逼他成亲,他也就本分了!”
“唉!”黄老爷慨叹一声,闭目饮茶。
饮罢,黄老爷微微摇头。
“管家!”黄老爷喊道。
立有一人步入堂上,站在黄老爷身旁。此人五十有余,黄衣黄帽,比黄老爷还苍老些。
“老爷,何事吩咐?”
“黄豆啊,你从库里取一千两白银送与那新官人,探探口风。”
“得嘞!马上就去。”
“慢。五千两!”
突然门外“砰”的一声,大黄“嗖”地蹿出,立在门口看着一人摇晃着走过来,来人正是管家黄豆。
“怎样?”
黄老爷起身急问,掀翻了新换的茶叶,茶水满襟。
黄豆恭敬地站着,揉搓着红肿的额头,连连摇头,“回老爷,这新官人不好说话,要捞天霸公子出来,恐怕还得另作些他法。”
“再加五千两?”黄夫人眼神殷切。
“回夫人,黄豆在黄府这么些年,大姑娘上轿头一回遇见这样年轻的官人,而且还是个不爱财的。银子,再多怕是也没用。”
“那…玉怎么样?画!老爷还有些名人字画!”夫人急了。
“这…”黄豆瞧着黄老爷。
“夫人!”黄老爷提了提嗓音,“莫急。总有法子的,是猫就会偷腥,是官,就不清明!安排下去,我亲自宴请!”
芳廷斋雅间里。
一道道菜流水般端到桌上,红白黄绿,荤素膻腥,鸡鸭鱼肉,山珍海味,应有尽有。
房中只四人,黄老爷和新官人贾似真对座,黄豆和云中月分别立在二人身后。
“贾大人,小民在外奔波数月,未及为大人您接风洗尘,实在罪过,此次权作赔礼道歉。”
“不然。本官听说黄老爷乃是此地名门大户,兼又乐善好施,本官也正想通过黄老爷来了解一下本地民生疾苦。还望黄老爷知无不言不吝赐教。”
……
酒菜将阑,黄老爷手一挥,黄豆手捧一口装饰华美的箱子近前。
“贾大人,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黄豆一手抚箱底,一手开箱盖,顿时珠光宝气盈满于室。
贾大人袖袍一挥,“收了,小云。多谢黄老爷宴请,明日替黄老爷开仓赈粮,周济贫苦。”
“酒足饭饱,该走了。小云,谢过黄老爷。”
贾大人推门转身离去。
“贾大人——”黄老爷一阵无力。
“在下代清县贫苦谢过黄老爷。”云中月转身离去。
黄老爷无声坐下。
黄老爷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府上的,他心里烦闷。
这次棘手了,难道真的要看着儿子被斩首示众?以前怎么把儿子捞出来的啊?这次怎么就不行了?问题出在哪呢?孔氏夫妇!若没有这两人,我儿怎会将死啊!呸!还不是天霸这玩意儿混账!唉,都怪我啊,从小对他纵容娇惯,要啥给啥。还等他娶妻生子呢……
等等,娶妻生子!姓贾的还未娶妻!
“黄豆,备马去绮红楼。”
绮红楼上雅间里,熏香缭绕。
老鸨绮红娘半倚在床上嗑瓜子,瓜子壳随手扔到床边红毯上。
黄老爷悄悄推开门,反手关门。
“哟呵!啧啧啧啧,稀客稀客!”老鸨并未起身,一歪头“呸”地吐出瓜子壳,“这不是黄老刀嘛!怎么,你老婆不管你裤裆了?”
“什么话嘛,她敢管我!”黄老爷说着摸向老鸨的床。
“哎哟,当年是谁啊,差点被老婆一刀剁了命根子?”老鸨瓜子吃完了,拍拍手坐起来。“是你吧,黄老刀?要不你怎么叫黄老刀呢?”
黄老爷跃上床去,一把搂住老鸨。“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干嘛啊?”
老鸨一脚蹬开黄老爷,“小女子今天不方便。黄老爷您,还是找老婆耍去吧。”
黄老爷一听小女子这三个字,心里猛地一颤。他怎么也无法联想到多年前的那个柔弱无骨一身妖媚的女人了,眼前这个女人的脸在眼前逐渐演化苍老,像半截入了土刨出来又重新上了几道重漆的破旧棺材,他心里重燃的火一下子熄了。他这才知晓一切不过是场腐朽的幻梦,终究也难逃时光的魔爪。
黄老爷的脸不再红热,他掏出一对沉甸甸的玉镯,扳过老鸨的肩,套在她双腕之上。
“一点意思,权当代夫人赔礼道歉。”黄老爷的眼神又淡漠了。
老鸨抚摸着手腕上的玩物,缓缓道:“有这个,不拿去捞儿子?”
黄老爷心里一动,到底还是有过一段缠绵往事,到底动过情啊……
“我今天来就是想请你帮帮忙,给新官人贾大人找个…姑娘…”黄老爷悻悻说。
老鸨晃晃手镯,“哼,就靠这个捞儿子?”
黄老爷掏出一把钥匙,塞在老鸨手里。
“这是我城东藏金银珠玉府库的钥匙。”
老鸨低头看着钥匙,良久,抬头瞪着黄老爷。“那个女人的儿子,这么重要?”
“那也是我的儿子。”黄老爷垂首哀叹一声。
默然良久。
老鸨突问:“你还记得我的乳名吗?”老鸨死盯着黄老爷,“你能再叫我一声吗?”
“我记得。只是——”
终是没叫,终是忘了。老鸨的眼神也淡了。
“绮红楼的邀宴?”贾大人笑了,一脸玩味。
“大人去还是不去?”云中月问道。
“去。当然要去,为什么不去?”
“风花雪月之地,被人知道,影响不好。”
“哦?这本官倒是不知了。不过,绮红楼乃是本县纳税大户,兼又初次邀请本官,面子还是要给的。不如就微服私访吧。”
“大人倜傥风流。”
“雁过留声罢了。”
“白菜,干嘛赶我走,你——不喜欢我了吗?”一个大智若愚的方脸汉子站在绮红楼门外神色悲伤。
“翠啊,你可不能赶我走啊!没了你我可咋活呀,翠啊——你要再不开门,我可死这了啊!”一个秀才模样的皂衣男人跪在地上一边捶门一边嚎啕大哭。
“小红,你快开门啊,小红!我带钱来了,我带钱来赎你了!你难道忘了昨晚我们的誓言了吗?我是你靖哥哥啊!小红啊——”
“波波快开门,不开门我,我可翻墙了哈!”
……
姑娘们从楼上偷眼观瞧,涕泪涟涟。
老鸨掐着腰扭着跨一脚踹开门,指着门口一群大老爷们儿,喊道:“干什么呢这是!当我绮红楼是什么地方了?啊?都给老娘滚,今个儿老娘有贵客!”
“不是啊,干娘,翠——”
“翠什么翠,跑不了你的姑娘,快滚!”
“干娘,就算是天打雷劈,小红我也得带走!”
老鸨走出门去,一嘴巴子赏给了靖哥哥。
“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老娘说了跑不了你们的姑娘,你们的姑娘就跑不了!”
老鸨伸出右手指天,“我数三个数,不走的就永远别来了。”
“一。”
老鸨的手指保养的很好,白嫩细腻,指甲精心修剪过,手指上轻描淡写着风韵犹存。
“二。”
老鸨的眼神犀利,洞穿时间与空间,扎到绮红楼前所有男人的心里。
“三——”
“等我啊,翠——”
“白菜啊,等着俺啊——”
“小红,我是爱你的——”
……
七嘴八舌的议论吵嚷令老鸨眉头紧锁,心情烦闷。老鸨一转身,指着楼上的窗户接着喊:“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爱情不靠谱,男人,更他娘的不靠谱!这个世界上,就是钱——最靠谱!”
“行了行了,赶紧大扫除,打扫不干净我扣你们工资!”
老鸨垂手进门,碧绿的玉镯滑到手腕上。
是夜,绮红楼灯火明亮如昼,姑娘们夹道欢迎。
云中月挑着灯笼在前,贾大人一身素衣在后。
“哎哟喂,贾大人可算是来了。”老鸨挥了挥手绢,“姑娘们,快看是谁来了?”
“贾大人~”
姑娘们一起挥动手绢。
“姑娘们晚上好。”
贾大人笑笑,朝姑娘们挥挥手。
“贾大人快楼上请。”老鸨前面扭着,“还以为贾大人嫌弃小女子这穷山僻壤呢!”
“不然。”贾大人正色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再者,这绮红楼乃是本县纳税大户,更何况,风花雪月之地,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贾大人雅兴。”老鸨脸上堆笑。
推开雅间的雕花紫檀木门,熏香扑面而来。围坐在桌边的十二位姑娘一起起身,向贾大人行礼。
十二位姑娘神貌不一,但是个个风姿绰约,美艳动人,贾大人一时呆住了。
“贾大人快快上座。”老鸨指着主席笑得灿烂,贾大人也不再谦让,坐下看着姑娘们,云中月站在身后抱剑倚窗。
老鸨不理会云中月,偷偷观察着贾大人,说:“我们这十二位姑娘个个身怀绝技,而且卖艺不卖身,不但是清县的十二金凤,放眼全国也少有人姿色能出其右。依贾大人之见,姑娘们可否名副其实?”
贾大人摸摸下巴,说:“姑娘们貌若天仙,今日真的是让本官大饱眼福。然而这身怀绝技一说,”——贾大人扫视着十二金凤,十二金凤有的垂首不语,有的偷眼观瞧,有的秋波流转,有的漠然无感——“可要待本官耳闻目睹之后才可略抒己见。”
老鸨拍拍手,“姑娘们操练起来。”
贾大人眼前一晃,有些姑娘们手里多了些乐器,有些姑娘换了身衣服。
贾大人还未有所准备,琵琶声轰然炸开,紧跟着乐器都响了起来,乐声袅袅,绕梁不绝,几个姑娘跳起了舞,舞姿妙曼,婀娜动人。
舞罢曲终,贾大人鼓掌不止。
老鸨眉飞眼笑,“不知贾大人意下如何?”
贾大人不住点头,“色艺双绝。”
“早就闻知贾大人醉心于一解黎民百姓之苦,还未及婚配。贾大人若对这些姑娘有所偏爱,隔日便是良辰吉日。”
贾大人摸了摸下巴,盯着老鸨,“几个意思?”
“什么几个意思?贾大人可真会说笑。”老鸨挥了一下手绢,眉眼含笑,“贾大人身为朝廷命官,保一方平安,辛苦操劳,清明廉洁,却连个家室都没有,实在让我们这些草民过意不去啊!所以呢,小女子斗胆谨代表清县百姓替贾大人做媒。”
贾大人扫视了姑娘们一圈,摇头道:“这不合适。本官不是鱼肉乡里的贪官污吏,本官官职再小也是代表着朝廷的脸面。”
“贾大人难不成是看不上这里的姑娘?”老鸨拍了拍手,“莫妮卡,来见见贾大人。”
“来了。”轻轻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一双似象牙似白瓷的大长腿首先映入贾大人的眼帘。
大白腿一扭,如火的红唇、青碧色的媚眼、金黄色的头发同时出现,贾大人愣住了。
贾大人不禁咽了一口口水。
世间竟有如此曼妙之人!
“贾大人?”老鸨在贾大人眼前晃了晃手,“怎么样?”
“哦。”贾大人微眯了一下眼,“什么?”
“呀!贾大人——”老鸨捂嘴一笑,眼睛眯成了两条线,“这是莫妮卡,是草民的干闺女——”
房顶上突然咔嚓一声,云中月“噌”的一声蹿上房顶。
“小月,怎么了?”贾大人喊道。
一阵静默。
“没什么。一只黑猫。大人,我在房顶上凉快会可好?”
“随你的便。”
房顶上一人黑衣蒙面,蹲在屋脊之上,双脚踮起,歪着头看着云中月。
“你果然没死。”
“侥幸。”云中月眼神凌厉起来。
“这眼神真可怕。”黑衣人耸了一下肩。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在这。”
“我?来看看我干娘。”
“干娘?”云中月有些不相信,“你还有干娘?”
“嗯。就是绮红楼的老鸨。不行啊?”
“呵。一个杀了云中月的人,竟然在妓院里认干娘?”
“嗯。干娘说要给我找媳妇。”
“我还以为你对女人不感兴趣呢,大盗——火中粟。”
“欸,那是你。云中月才不喜欢女人。”
黑衣人摘下面巾,露出一张丰神俊朗秀丽坚毅的脸。
“不知道火中粟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莫妮卡。”
“哦?”
“实话告诉你吧,干娘说要是贾似真不放黄天霸,就在这要他命。事成之后,就把莫妮卡嫁给我。”
“什么?朝廷命官也敢杀?”云中月失声。
“什么朝廷命官,县太爷一个而已。”
“你可知道贾大人的背景?你知道贾大人身后都是谁吗?”云中月急了,“当今朝廷之上局势动荡,一夕之间便风起云涌,贾大人远离朝廷来到这清县,只是为了散散心。你竟然——”
“你别跟我说这个。说了我也听不懂。”
“总之,贾大人你不能动。否则——”
“否则?杀了我?”
“你——,我不想杀你。”
“那就让县太爷把黄天霸放了。我也好带媳妇走。”火中粟依旧淡然。
“若是大人看上了那个西域女人了呢?”
“杀了他。”
“我若不许呢?”
“你也一并杀。”
“你已经杀过我一次了。还要杀我一次?”云中月苦笑道。
“君子不夺人所爱。夺人所爱者必不为君子,杀之。”火中粟的眼里漫上杀气。
“那你就再杀我一次。”云中月死死盯着火中粟,杀气涌动。
“算了。我打不过你。”火中粟气势顿时消散,“你让县太爷不要带走莫妮卡吧。”
云中月收了杀气,眯眼细想。
“按你的说法,贾大人带走莫妮卡,就意味着要放走黄天霸,你要杀了贾大人,带走莫妮卡。那么如果贾大人不放黄天霸,也就是不带走莫妮卡,那你还要杀了贾大人。对么?”
“不带走莫妮卡,我干嘛要杀了他?”火中粟疑问道。
“那你干娘安排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如果县太爷不要莫妮卡,就杀了县太爷。”火中粟“啊”地一声道,“莫妮卡没被带走,那我杀他干嘛?”
“那你干娘的任务怎么办呢?”
“对啊,怎么办?”火中粟拍了拍脑袋。
“杀了黄天霸。”云中月狡黠地一笑,“现在。”
“杀了黄天霸?”火中粟愣了一下,“为什么?”
“你干娘和黄天霸有什么关系吗?”
“不知道。”
“这就对了。只要你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黄天霸,你干娘就不会把放走黄天霸作为条件,来让你杀掉贾大人了。接下来只要贾大人拒绝你干娘,不带走莫妮卡,我也不必跟你再动手了。明白了吗?”
“原来如此。”火中粟恍然大悟,“还是师兄聪明。我这就去杀掉黄天霸。”火中粟作势欲走。
“慢着,听我一言。事成之后,立刻带着莫妮卡走,回到西域,再也不要回来。否则,我不能保证我们不会再次刀兵相见。”
火中粟看了云中月一眼,什么也没说,便消失在黑夜中。
房顶下,夜风吹过,贾大人一阵激灵,脑海里闪过一个个人脸。
这个关头,朝廷里勾心斗角翻云覆雨,西域女人?万万不可。
“本官实在是没有这个艳福,可惜可惜。”贾大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本官累了,该回府歇息了。”
“贾大人——”
“小月,走。”
老鸨还想挽留,这时一个衙役急急忙忙地跑上楼来。
“禀大人,犯人黄天霸于牢中自尽。”
“啊?竟有这种事?”老鸨惊讶不止。
“大概不想死在大庭广众下吧。报与黄府,通知黄老爷前来收殓尸身。”
老鸨一时不知所措,呆呆地立在那里。
“那么,就不打扰了。姑娘们都累了,本官也累了。告辞。”
黄府传来一声叫喊,撕心裂肺。
夜半,清县的夜空里荡起嘶哑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