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我意外落水,被武侯府的嫡长子柳洲救下,只得嫁于他做妻。
外人皆道我命好,贱女进高门,觅得一良婿。
母亲每每提起,也叹我落水落得好,不像妹妹,只能给一般的家庭做主母。
我忍不住冷笑,这样的福气给妹妹就是了。
重生回来,妹妹先我一步,成了那高门侯府的女主人,而我被送上了花轿,嫁给了妹妹上一世身世一般的夫君。
不料,居然被人中途截胡。
1
上一世,我落水后,
京城只传来两件事。
一是侯府嫡长子柳洲救下一女子,
二是爹爹上侯府逼他娶我。
前一桩是真的,后一桩也成了真。
不知爹爹用了什么法子,让这样一位高门贵子,娶了我。
贱女进高门,觅得一良婿。
贱女不仅身份卑贱,还身子孱弱,难以有孕。
这样一桩人人羡慕的婚事,却让我日日夜夜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武侯一府子弟凋零,到了柳洲这一代,近乎没有旁的子弟。
府里还剩下柳洲的母亲,和三位姨娘,一个庶女以及一个庶子。
也就是这么几位,让我在武侯的日子万分难过。
夫君不爱,婆媳不和,姑嫂不容。
甚至后面居然被人衍生出了我和那唯一一个庶子有染。
我想和柳洲解释,他却跟我说,要自爱。
未行之事,何来自爱。
没有靠山,桩桩件件都让我看不见天日。
父亲告诉我,忍也要忍下去,你腾了位置,有的是人来坐,大家都看着。
可是有谁看到我,独守空房,处处被人针对,万般退让,依旧背负骂名。
有谁在乎过我吗。
不过,上天似乎眷顾我,我竟然有孕了。
柳洲应差回来的那天,喝了些酒,独那一次,我就有了身孕。
我这样羸弱的身子有了身孕,我以为在这个吃人的府中,我有了能立住的脚跟。
那天,我正在自己屋中,给我未出生的孩子做小衣服。
因为不知道是男是女,我就两种款式挨着做。
我的贴身丫鬟绿笛冲进来,却告诉我,婆母要给柳洲纳妾。
一时恍惚,我想起外人都说我,不仅嫁入高门,还找到了这么一位不纳妾的夫君,何等有福。
这好像也成了这门婚事的优点了。
现下却没了,我知晓,无论府外府内,我都成了笑话。
【小姐,他们这不是在作贱你吗?】
我垂下头,看着手里这件还没有完工的小衣服,淡淡笑道:【无事。】
【可是小姐,这对你不公平啊!】
【绿笛!】
绿笛噤声,我继续绣着,一针一线。
原以为,大度就能让他们退步。
换来的是,一个响脆的巴掌。
【母亲的意思是,柳洲想要将这位温小姐抬为平妻?】
我抱着六个月大的肚子,撑着腰,艰难起身,朝着那上面端坐着的婆母,问道。
【不然呢,哦对,你应该不知道吧,这位温小姐,可是我哥哥从小就认识的青梅,他们打小就在一起了。】
柳淼抢过话,捏着指甲扫了眼我的肚皮。
继续道:【若不是看你已经怀了我们侯府的孩子,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吗?】
【什么意思?】
【嫂嫂,毕竟我们已经相处了两年了,还是有点感情的,我就告诉你······】
【大爷回来了。】
婆母连忙招呼着,两位小姑已经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我呆站在原地,过堂风扫来,通体发冷。
替我腹中的孩儿担心,我如何能争赢柳洲点名的平妻。
柳洲还没有换下他的官服,他从我身边走过,一个眼神也没有留给我。
【母亲,我回来了。】
婆母热切招呼着下人,眼神接触到我时,似是终于想起了我。
叫我坐下,我僵硬着撑着自己的身子,笨重得挪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一道视线落在我身上,我似是反应过来,仓促慌张。
【啊,阿洲,我先前给你提的,你看行吗?行的话,我就去别人姑娘家里去提了。】
我摸着肚皮,低垂着头,心里一阵苦涩。
瞧着婆母的态度还有什么不明白。
所有人都答应了,我就算再不愿,又能怎样。
柳洲轻酌了一口,视线扫过我,起身:【我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了。】
我接到他的视线,也赶紧扶住笨重的身子,起身。
屋里,我捧着肚子坐在椅子上,呆愣愣盯着地面。
头上传来柳洲的声音。
【你觉得很委屈吗?】
柳洲不耐得盯着我,眼里满是阴翳。
我颤抖着,连连摇头:【没有,既然是夫君想要的,那便这样吧。】
下一秒,下巴被人掐住,我被迫抬了头。
入眼的是柳洲这张容貌张扬,此时却夹带着一丝残忍神色的脸。
【商婉,你记住侯府夫人这个位置已经让你坐了很久了,就不要再念想别的,否则到最后,我一定让你什么也得不到。】
如此冷漠无情的话,从柳洲嘴里蹦出,我竟生出了一些恍惚来。
柳洲一向不近人情,但平日里却也对我尚且尊重。
如今为了那温姑娘已经这样了吗。
【是。】
柳洲走后,我依旧在屋子里呆坐着,婚后两年,柳洲一直是和我分房睡的,这个事实,府里上下人人尽知。
除了三日一次的同房,柳洲旁的时间一概不会踏进我的小院。
2
我倒在血泊中时,眼睛死死盯着桌下盆里的那滩血肉。
那是我三个月大的孩子,如今却被我的同父异母的妹妹亲手放在了火盆中,蒙上布,活活被捶烂,直至她再无一点哭音。
【姐姐,你可不要怪我,我真的不得已啊,谁让人家地位权利突然升高,要怪就怪,你自己命苦,被她惦记上。】
商宜拨弄着自己修剪精细的指甲,俯视着。
我攒着最后一口气问道,
【我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为何不肯放过我的孩子,她还没有来得及睁眼看世界。】
商宜眼里闪过恶心厌恶,将我的手重重甩开。
【当然是我的姐夫,你的夫君啊。】
商宜说这话的时候,言语中充满着怨艾。
我瞪大了眼睛,嘴里的血味,愈加浓厚。
【姐姐,你可真是没有用呢,明明先进府两年,结果争不赢那个贱人!】
【不过现在你走了,我就可以以续弦的身份进去了。放心吧,我肯定能赢的。】
她低头看着我,头上那只雪白的玉钗充盈在我的视线。
刹那,想明白了很多事。
我张嘴,血水止不住往外流。
【你也放心,你们两个,一个都不会好过。】
商宜来不及动怒,就发现地上的女人已经没了活着的气息。
她又看向火盆里的孩子,冷哼一声。
【两个讨命鬼。】
3
【不要!】
我弹坐,抬头时只看见一屋子的黑静。
【小姐,怎么了?你是做噩梦了吗?】
屋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了我面前。
【绿笛,你在哪里?】
屋里被蜡烛微弱的跳动的灯照耀着,绿笛一边护着灯,一边朝我靠近。
【小姐?怎么了?】
关心的话语就在耳边,我脑中却闪出了绿笛为了保护我,引开山匪,最后死在冰冷的崖底。
【绿笛,你上来陪我睡吧。】
我让了个身位,目光炯炯得盯着她。
绿笛犹豫了一下,就换了衣服,又将蜡烛熄灭,屋内重新恢复了黑暗。
【小姐,不怕,绿笛会保护小姐的。】
黑暗中,眼泪簌簌止不住下落。
4
【娘,郡主今日跟我说,武侯公这两日就要回来了,我想……】
像往日一样来晨省,闻言,我立于门外。
心里翻涌着恶心和恨意。
重来一世,我不能立马为我新生的女儿报仇,明明里面就是害死我女儿的凶手,
如今我还要和她惺惺作态,假意交好。
【武侯公,你以为那是我们商户能够肖像的吗?更何况,这小武侯公可不简单。】
【娘,我求求你了,女儿真的对武侯公一见钟情,你要是不帮我,那女儿还不如死了算了。】
【好好好,你个孩子,别天天净说些什么生啊死的,多不吉利。】
【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声,在你爹面前不能提及此事,明白吗?】
【啊?为什么,这不是女眷的事吗?】
【话虽如此,但是商家毕竟是商人,比不上那些个权势人家,你爹素来最不愿参与这些了,不然······】
母亲的声音渐趋小了,声音变得含糊。
我闪身退至柱子后,过不久,商宜出了门。
俏丽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年轻活泼。
【小姐,夫人让你进去了。】
我抬腿进了门,乖顺十分站在门内:【母亲,我来给你请安。】
她仔细打量了我许久,点了点头:【婉儿,今年也十七了,可有什么心仪的男儿?】
我回望回去,她一脸平静,嘴旁砌着笑,眼里却带着些审视。
一时间,我想起上辈子,也是这般,她问我有没有心仪的,我当时很肯定的摇头。
破天荒的,她对着我说了好些体己话,我以为我和她的距离又近了些。
毕竟讨好她一直是我从十岁开始就做的事。
从小到大,人人都说只有讨好她,我才能有娘,我想要娘,在我记事以来,我就未曾见过我娘。
十岁的我哪里知道,没有血缘的娘,再怎么讨好也没有用。
一个月后的那天,我意外落水,都城中居然传起了我心怡柳洲,故意落水的谣言。
一时间,我从待嫁闺中姑娘变成了恨嫁女。
宛若落水狗一般,被人暗地里指指点点。
我跑去问她,得到的是,跪在她房间外,整整一宿,直至昏厥。
5
【有的,只是小户人家,见不得台面。】
母亲难以掩住惊讶,毕竟一直以来我都是久待闺中,别说外男,京都里面的那些小姐,我都不曾认识几个。
【哦?哪家的,你说来母亲去打听打听。】
垂眸的瞬间,一抹念头浮上心头。
【母亲不要再打趣我了。】
【好好好。】
她笑了笑,无需抬头,我也能晓得她眼底的神色。
我瞥向跪在地上,垂首的绿笛,轻轻咳了咳。
绿笛立马会意。
从母亲房中出来,迎面就撞上了商宜。
我压制住心里的恨意和不甘,目不斜视正欲经过。
她却反手将我拦住了。
【我亲爱的姐姐,我有话对你说。】
她笑着,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
这是从小到大的,我和她相处的方式。
她是主导者,而我是服从者。
分明我才是府中的嫡女,可是从她们母女来之后一切都变了样。
眼下,我知道时机不对,只能按耐住所有情绪。
她带着我来到了小庭后面的池塘边。
我看着绿油油的池水,心里发毛。
【姐姐,元宵那天,你就不要出门了行吗?】
她紧紧盯着我的眸子,我心里是翻天覆地的惊异和后怕。
她,竟然也重生了。
【这是谁的······】
【你不用管是谁的主意,你只需要知道,那天你不用出门即可,明白吗?】
商宜甩了甩红艳的宽袖,斜眼瞟了我一眼,嘴边绽放的笑,看得我通体生寒。
【好。】
我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依旧同前世那般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我希望她能如愿,替我嫁入那所谓的高门。
6
【小姐,天气凉,多添衣服······不行,要不然我就跟小姐你一起去吧,对对对,我跟你一起去。】
绿笛跟只小蜜蜂一般,在我身边嗡嗡吟着。
我拢了拢衣裳,喝了口冷气,喝道:【不行,你就待在房里。】
【可是······】
绿笛眼睛眨巴眨巴,很是不解。
我抓紧绿笛的手,盯着她眸中自己的倒影:【我很快就回来了。】
我怎么会让绿笛走上一世的老路,看着她为了我奔走,最后残忍被杀。
我原谅不了柳生,也原谅不了柳淼。
害死我的绿笛的凶手,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
【咦,你怎的不去街上看花灯?宜宜她们都去了。】
赵素诧异得看着我坐在庭中。
我起身行了礼:【母亲,风寒才好,过几日去也不迟。】
赵素捏着手绢:【也是,你就好好待在府中吧,你爹这几日也快到京都了。】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日中是她和那些个贵妇们聚集游玩的时候。
一为笼络,二为探听消息。
否则就凭一个商户之妇,如何探出风口。
见人逐渐走远,我先是回了自己的房间,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的绿笛,忍俊不禁。
【你可以呼吸的。】
【小姐,你要吓死我吗?你看我像不像你啊?】
我自上而下仔细打量着,点头:【很像,真的很像,你的声音也很像。】
绿笛穿着我平日里的衣袍,打扮成我的模样躺在床上,模仿着我平日的躺姿,语气。
【小姐,你可要快点回来啊,多穿点衣服啊,千万不要着凉了。】
我换上绿笛的衣裳,蒙上了面巾,绕开了大半人的视线,从后门离开。
6
元宵这日,街上人来人往,我遮掩着进了京都里最大的酒馆。
上了高楼,俯视着街上的一切,我看的清清楚楚。
环顾四周,我了然点头。
好地方,看戏的好地方。
柳洲出现时,我正捧着热茶,一口一口地喝着。
玄色宽袍随风轻摆,眉眼夹着些许高傲,凝成一层薄薄的冰。
他身边跟着的正是柳淼柳生两人。
柳生长着一张偏女相的脸,周身气质又阴郁,脸上满带着笑。
却不见一点暖意。
柳洲出行只带了两三个随从,一前一后。
柳淼偷偷看了眼河边的一个身影,瞧了眼自家大哥的背影。
给柳生递了个眼神,柳生会意,嘴边的笑没有变,将扇并拢,放在手心拍了拍。
【大哥,我看那边有花灯,还挺稀奇的,不如我们去那边看看?】
【对啊,顺便休息一下,我的脚好痛,白天有花灯,真是稀奇。】
两人一唱一和,柳洲瞟了眼河那边,倒也没有拒绝。
几人朝着那边走去。
我知道那边,商宜在等着他。
果然,跳水的声音惊起了人群,一阵高过一阵的惊呼尖叫声响起。
【大哥,有人落水了!】
又是一声跳水声。
我盯着柳洲沉入河底的身影,心思逐渐压抑。
无论今日落水的是谁,柳洲都会救,我不是那个特殊。
我分明已经看清,心没由来的抽痛。
一幕一幕都和上一世我和柳洲的遇见,一模一样。
他抱着怀里手绢掩盖住脸的商宜,进了一旁的馆中。
身边的人群被柳生控住,呵斥着散开。
柳淼看着自家大哥挺拔的身影,会心一笑。
7
我坐在窗边,一阵阵凛冽寒风吹拂起散落在两旁的碎发。
柳洲换了身衣袍,出了馆,脸色沉郁得可怕,
柳淼追了出来,扯住了柳洲宽大的衣袍:【大哥,你干嘛去,商姑娘怎么办?】
柳洲压抑住眉眼的不耐:【你不是认识吗,那就由你处理,我还有事。】
柳淼急忙道:【大哥,你不是说今日休沐吗,怎么突然又有事了?】
柳洲眼神带过她,落在了追上来的柳生,眯了眯眼:【柳生,我倒是不知道你何时肯串掇得你姐姐这样做。】
柳生收敛住了脸上漫不经心的笑:【大哥,你怎么这样说。】
柳洲没有理会,眼神落在了柳淼身上,柳淼后退两步,禁不住柳洲的眼神,松了力。
两人目睹柳洲离开的背影。
我略微错愕得瞧着这一幕的发生,柳洲背影俊拔挺秀。
不知是我看的出了神,恍惚间,我对上了柳洲黑沉的眸子。
【哗啦】
一双比我更快的手,帮我关上了窗。
【姑娘,我家爷有些冷。】
男子黝黑的脸上带了些腼腆。
我收回了半空中的手,站起了身,悻悻道:【谢谢。】
我顺着这人的脚步,对上了他深邃的眼眸。
男人只站在对角处,身体高挑匀称,穿着黑袍,显得沉稳锋利。
仅仅几秒,我便避开了他眼里的探究,隔着来往的人群,我矮了矮身子,作了礼。
重新戴上了面巾,快步离开了。
我现在要马上回府,不然绿笛那个傻丫头撑不了多久。
【爷······我们还吃吗?】
男人没有理会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叩在桌上,一下一下。
【你喜欢吃,你吃吧。】
【那我们来做什么?】
【多嘴。】
8
【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你知不知道夫人已经派了很多人过来了,说商宜小姐落水了,让你赶紧过去。】
绿笛从榻上迅速起身,火急火燎道。
看着绿笛,我反倒是心安了不少,
一面说着:【好啦,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赶紧换回来就好了。】
一面解开身上的细带,重新换上了自己的衣裳。
【对了,你再去找个身形和我一般的来。】
······
【宜宜怎么样,还好吗?】
母亲拉着郎中,神情紧张。
我进屋时,站在角落,商宜躺在榻上,眼神不善盯着我。
【姐姐,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闻言,我解开了斗篷,走上了前。
她拍了拍床边的位置,示意我坐下。
【姐姐,你说我今日被外男救了,日后怎么办啊?】
我捏紧了手帕,呼吸一滞,没来得及开口,被赵素截胡。
【你爹爹已经回来了,他会想办法的。】
商宜脸色苍白,嘴边挂着毋庸置疑的笑。
上一世,我落水后,分明什么都没有做。
京都不仅流传着我故意落水,被武侯公救下的谣言,甚至一道圣旨下来,我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稀里糊涂,我知道这其中不仅有赵素的手笔,也有我爹爹意思。
他不想我受委屈,于是动用了什么关系,竟然让宫中的那位贵人,替我求来了一道圣旨。
现在我同样需要这份圣旨,我要让商宜如愿。
我能想到,商宜自然也能【你说什么?你落水了?】
爹爹坐在高堂之上,撑着双膝,瞧了眼我,眼神示意我跟着大家坐了下来。
【爹爹,你要为我做主啊,现在京都里全部都在流传我故意落水的。】
商宜脸色依旧苍白,她跪倒在地,抱上了他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
【是啊,夫君,宜宜这样,你忍心吗?】
爹爹沉默不语。
冷眼看着母女俩的表演,和勾栏一样的戏真是出彩。
【爹爹,你要替宜宜做主啊,她是个姑娘,现在又被外人传了闲话,以后怎么会有适龄男子上门提亲啊?】
商宜瞟了眼:【姐姐,还是你心疼我。】
【对啊,婉婉都这样说了,宜宜可不能一直被人传闲话。】
最后,爹爹同意了。
两日后,圣旨下来了。
我彻底松了口气。
商宜我让你如愿了,你也该还愿了,还我孩子的命,还我的命。
9
红轿抬来时,人声鼎沸,我拦住了想让绿笛也去前厅帮忙的嬷嬷。
我怎么会让绿笛出现在那个禽兽面前呢。
【婉婉,你还在拖延什么,今天是宜宜的大喜日子。】
赵素揪着喜帕,保养得当的脸此时也是笑盈盈的。
【是,母亲,我一会儿就过去了了。】
【不要太久。】
她睨了我一眼,带着大队人马风飒飒离开。
【你就待在院子里,不要乱跑。】
绿笛不解,但还是答应了。
大礼前,我站在人群中,看着柳洲冷着脸进行了所有的仪式。
道喜声此起彼伏,可没人敢真的闹喜。
这次,震惊全京都的是,
商户家的小女高嫁侯府嫡长子柳洲。
彼时,我已经找了那位柳洲的心上人,温情。
【我不知道您到底要说什么,我只是个卖豆腐的姑娘。】
温情柔柔弱弱,低顺着身子,冲我行礼。
我端详着她的脸,是柳洲喜欢的容貌,难怪装在心里那么多年。
也难怪和我历行房事时,会让我用手帕蒙住脸。
我咳了声,笑了声。
【我要说的,不就是圣上钦点的婚事吗,你难道还没有听闻吗?】
温情眼睛一红,点点泪珠已经落下:【无缘无分,怎么再敢肖想什么。】
【你舍得将自己的心上人送到别人身边吗?】
我了然点头,盯着她楚楚可怜的脸,心里一阵诽议。
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温情。
······
【娘,柳洲外面有那个小蹄子,我怎么活啊?】
【你都成了武侯府夫人了,你还怕外面的莺莺燕燕做什么?】
【可是,母亲你知道吗,那个贱人有她的孩子了,怎么,怎么会这么早呢?】
商宜趴在赵素膝上,哭得可怜。
我站在一旁,忍住心里的震惊,温和安抚着:【可能有什么误会吧?】
商宜瞬间吃了火药:【姐姐你说什么,外面的人在勾引我的丈夫啊,你可真是逆来顺受惯了。】
我一时之间,不清楚她到底在说这辈子的我,还是上辈子的我。
【对不起宜宜。】
【你走吧,别在这里待着了。】
我起身给赵素行了礼,回了自己小院。
结果竟然看见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武侯公,这里没有宜宜,你来错地方了。】
我盯着柳洲这张脸,心竟然平静的可怕。
【我想我没有来错,你跟她说了什么?你又是怎么知道她的位置的?】
【我不知道,只是宜宜跟我说了几声我想宜宜过得幸福。】
柳洲居高临下看着我。
脑子里竟然划过一些不适宜的画面。
我转身离开时,被男人一把握住了手腕。
【我以前见过你。】
语气信誓旦旦。我挣扎着甩开了他的手。
【请你自重。】我觉得恶心。
瞧着他这张做什么事都寡淡无味的脸。
我生觉倒胃口。
10
我被指婚了,不是别人,正是商宜上辈子的夫婿。
我并不觉得奇怪,太了解她了。
【我昨日看见阿洲进了你的小院?姐姐可真是好本事啊,妹夫都能搭上了吗?】
我绣着手里的嫁衣。
并未抬头,低低回道:【妹妹在说什么,我并不知晓,我只清楚有夫之妇,我是万万不能接近的。】
【不能接近?那你和他在院中拉拉扯扯做些什么?生怕别的人不晓得你和他有事瞒着我吗?】
我不敢置信站起了身:【那你可知他为了什么而来吗,我又为了什么而和他争执吗?】
【他为了他的外室,我为了你啊,妹妹。】
我虚情假意抹了抹脸上没有的泪,红着眼看着商宜。
不过嫁进侯府一月不足,整个人就消瘦了许多。
柳淼接受了她,但她的姐姐可不一定好糊弄,婆母想来也没轻易放过她。
【为了我?口口声声说为了我,那为什么不来告诉我?】
【我担心你多想啊,妹妹。】
商宜每反问一句,我就轻描淡写回了一声。
她涨红了脸,没有一点儿高门夫人的形象,满脸的妒忌之意,让她整个人看的可怖。
【姐姐我的事你就不要插手了,我自有办法,你还是好好想想吴县那样远,你如何过去吧。】
【谢谢妹妹提醒。】
她临了,深深看了我一眼,我丝毫不露怯看了过去。
我并不担心她看出我的芯子已经变了。
毕竟很快我就要从这府中出去了。
但是在离开之前,我先要给她,给赵素,给柳生一点儿惊喜瞧瞧。
11
【你信娘的,用了这个,你指定就能怀上了。】
赵素拿着密药,低声答道,【我就是这样怀上你的。】
我站在门后,好以整暇听着母女俩的交谈声。
站在我旁边的爹爹,脸色已经暗沉了下来。
【想来妹妹在侯府中的日子肯定过的不如意,否则不会让母亲这样支招。】
爹爹压低嗓音:【你嫁人前多留意着你妹妹,我也敲打敲打你母亲。】
拂袖离开。
我盯着爹爹离开的背影,苦笑了声。
记忆里,爹爹对我一直是不冷不淡的,可那门亲事是他为我求来的。
我知道他想让我后半生荣华富贵,可却也造成了我苦难。
上一世性格懦弱,一味退让,不争不抢的性格让我看着好拿捏。
撞见在婚房里抵死缠绵的商宜和柳洲,我也不敢多追问。
外人常讥讽我的大度,圈中贵妇不愿与我来往。
只是,这一次,我也要商宜尝尝我的苦楚。
11
【不,我不能进府,若是被夫人看见了,我肯定……】
温情避让着,拒绝了我的邀请。
我背身过去,叹道:【你就算待着这儿,也不长远,哪怕你不争不抢,你也讨不了好,
【你不会真以为你在这儿就能和柳洲长相厮守吧?我妹妹绝不可能放过你的。】
温情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问起我为何要这样帮她。
我笑了笑:【因为我恨她,恨她抢走了我爹爹的爱,也抢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温小姐这点你和我一定深有体会吧。我把你从她手里救下来,也有这个原因。】
温情不言,发红的眼角也暴露了她深有体会。
【明晚我会趁着家宴,将你带入侯府。】
【不……不行,阿洲会生气的,我不能这样做。】
我呵呵一笑,冷眼扫了她一圈:【你不是许久没有和他见面了吗?不想看看他吗?】
【商宜每每回家都在我们面前提及侯公想你,可把她恨惨了。】
【我……我进去见了面又能如何呢,她是圣上钦定的。】
我心里恼火,眯着眼瞧着眼前羸弱的女子,芯子也换了吗。
说是羸弱不如说谨慎,可惜,我也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像上辈子那般。
不争不抢就能拥有所有。
我承认我疯了,我一个也不想放过她们。
我的孩子和我的性命就是在她们几人的掌控下没的,我没有要人命的本事,但也能摧毁她们所在意的。
商宜你不是爱斗吗,不是想弄死温情,我给你这个机会,你可要抓紧啊。
【那你不去吧,就看着商宜用密药怀上侯公的孩子,待她生了府中的嫡子,你再进门,也只能是个妾。】
【以后你的孩子都只能是庶子庶女。】
温情表情一滞,庶子庶女,这四个字眼扎痛了她的心。
她在父亲面前表现了几十年,也还因为这个身份四处受限。
如今她要让她未来的孩子也这样吗。
……
【小姐,家宴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待着厨房中做什么?】
我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示意绿笛噤声。
她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眨巴眨巴看着我。
【你等会儿就端着这杯酒递给侯府那位二公子,不要多看他一眼,明白吗?】
绿笛看着这杯方才被我加过料的酒,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小姐你不要我了吗?我把这个端过去我还能活吗?】
【笨蛋绿笛,你不信我吗?小姐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我没有时间再跟她解释,只紧紧握住她的手:【绿笛,这次结束后,你就和我一起去吴县,我们在那里好好的,再也不要回来了。】
【可是老爷怎么办?】
【让他在这里待着吧。】
【可是夫人和二小姐肯定会折腾他的,你忍心看着吗?】
【忍心。】
绿笛不可置信盯着我,似要辨别我还是她那个柔柔弱弱的小姐了吗。
【快去!】
12
家宴上,柳洲和爹爹坐在上位,女眷依次排开,我坐在角落里,不声不响。
柳洲反倒看了我好几眼,我勾了勾身子。
商宜多次想和柳洲说上话,都被他冷眼相待。
现下满腔怒火,我自然是不会凑上去的。
赵素缓和着气氛,家宴不尴不尬进行着。
临末,柳洲被赵素留了下来,连带着柳淼两姐妹和柳生。
柳生喝得满脸通红,被人搀扶着进了房间。
我转身走向后门。
那里是等候多时的温情。
她还是那副模样,怯怯诺诺,我宛若寻见了上辈子的我。
我上辈子可真是恶心啊。
【你准备好了吗?】
【商小姐你确定吗?这是不是不大好。】
我抱胸,勾唇笑道:【你能站到这里,不是已经想好了吗?快进去吧,晚了,可能只看见侯公成为别的女人孩子的父亲了。】
温情脸上闪过犹豫,眉眼间堆满了惆怅。
【需要我带路吗?】
【谢谢商小姐,不必了。】
我看着温情的背影,叹息着爱情中的女人果然是愚蠢的。
我看着绿笛进了柳生的房间,心里发紧。
视线扫到屋子旁边的黑影,若是有什么差错,能立马把绿笛带出来。
府里仆人都在前厅收拾残局,而主子也大多进了屋子休息。
如果我现在直接将人杀掉,也不会怎么样。
花了重金,除掉这个人渣,太赚了。
我等候片刻,就看见屋门被从里面打开,绿笛冲我笑了笑。
我示意她赶紧离开。
随即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换了身衣服,匆匆前往戏台子。
我才不会错过这么精彩的一幕呢。
【娘,我现在就喝吗?】
商宜看着手上的这杯加了料的水,犹豫道。
【现在不喝,你准备什么时候喝?快点,你放心吧,没有哪个男人可以抵挡住的,而且,我已经在柳洲的酒里放了药,很淡,他不会察觉的。】
【况且你看他已经在屋子里了,没有拦住你,你快去吧。】
我躲在屋外,看不清商宜到底有没有喝下秘制的水。
我招手一个路过的小丫鬟:【你去跟母亲说,前厅有客人上门,让她去招待一下。】
【是,大小姐。】
一会儿,我就看见了赵素出了门:【今天能有谁来啊?脸熟吗?】
【晴儿不知道,是大小姐说的。】
【大小姐说的?】赵素狐疑看了眼晴儿,但到底没有停住脚步,往前厅走。
我捂住口鼻,轻笑了声,转眼又看见了商宜出了门。
【温小姐到了吗?】
【到了,他们······】
【到了就好了。】我盯着绿笛,自然是清楚两人在屋内做些什么龌龊事。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
柳洲真是艳福不浅啊,身下一个,路上一个。
【我们赶紧去看看吧,不然真的错过,就真的太遗憾了。】
13
婉转轻叹的声音若有若无飘了出来。
商宜满脸通红,站在屋外,透过门缝,正好对上了屋内床上的情况。
药效上来,身子几乎撑不住,瘫在地上,我提前支走了院中的仆从。
现在这个院子里只有我们几人。
我上前,身影罩在了瘫倒在地的商宜身上。
【妹妹怎么在这里不进去?】
商宜怒瞪着我,满脸的泪水:【你来···这里做什么?】
【妹妹,自己的夫君和别人颠鸾倒凤,心里的滋味好受吗?】
【快进去!不!我不能让温情得逞!】
商宜眼白直翻,嘶哑着声音,竭力叫喊着。
可惜,声音几乎近无。
我撩了撩裙摆,慢慢蹲了下来,语气温柔:【妹妹,反正温情一直在你我之前啊,怎么现在做出这么不甘的模样,你现在不难受吗?】
商宜张开口,眼睛瞪大,指着我:【你···你···商婉···你也。】
我握住了她的手,渐渐用力:【嗯!妹妹好聪慧,你累了吧,我叫人扶你去房间,好吗?】
商宜瞪圆了,拼命挣扎。
【好厉害,撑这么久,药效可能还没上来吧。】
我招手,绿笛将杯子递给了我。
【你敢!娘不会放过你的!】
我捏紧了商宜的下颚,不顾商宜微弱的挣扎,将杯中的水灌进:【那就等你清醒了再跟我说吧,好妹妹。来人,把武侯夫人带到房间里休息。】
商宜在两个成年强壮的男子手里毫无还手之力。
目送着她被架走,我转身走近,不堪入耳的声音仍旧飘荡着。
【别让人打搅武侯公,守在这里。】
我回了房,只等着更好的消息传过来。
和衣躺在榻上时,不知不觉我竟然睡了过去。
梦里出现,我死后的场景。
柳洲按照侯府夫人的规格给我举办了葬礼。
葬礼办的很隆重,我没有看见商宜的身影,温情站在他的身边。
时时刻刻安慰着他。
好一对璧人。
视线透过他们的身影落在了我的墓碑上,心里的酸楚涌现了上来。
我在世上的二十年,就这样可笑又荒唐得过去了。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被困在侯府里的日日夜夜,我都在忏悔。
为何要这样中规中矩,
为何要这样稀里糊涂和一个不爱的男人完成一个女人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件事。
14
【小姐,快醒醒,出大事了。】
绿笛将我叫醒,我朦胧着双眼看向绿笛。
【事情结束,我们就即日前往吴县。】
【好。】
【侯爷,这肯定是有人在陷害宜宜,你要相信宜宜对你的真心啊!】
赵素披头散发,跪在地上叫喊着。
一旁是失神落魄,衣衫不整的商宜,以及
武侯府二公子柳生。
【逆女,还不赶紧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商宜满脸泪痕,看着始终冷漠相待的柳洲。
哭着摇头:【爹爹···是商婉,商婉对我下药,将我送到了二弟房中,然后我也不知,怎么···怎么变成了这样。】
【商婉?你是说都是你姐姐做的是吗?】
赵素跪着往前爬,抱住了爹爹的腿:【老爷,宜宜说是商婉做的啊,宜宜打小就没有跟你说过假话。】
柳洲冷眼一瞥,恰巧跟我对上。
我低下头,避开了这道不适的视线。
【商婉!你对你妹妹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要给你妹妹下药!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待你也不薄,你妹妹有的,你都有啊!】
赵素尖叫着掐住了我的肩膀,面目狰狞。
丝毫没有平日里的温和。
【母亲,你抓疼我了。】
我痛吟一声,下一秒,赵素被人拉开。
【你给我冷静一点!】
爹爹担忧看着我,我摇晃了下身子。
眼泪滑了下来:【母亲为什么在没有查清真相之前,就直接扣帽子给我,你不是说待我和妹妹,一视同仁吗?】
【是啊,夫人,你相信小姐啊,小姐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啊,小姐一直在房中啊,你可以问小院里面的下人啊。】
【对,还有夫人您身边的王嬷嬷,她还撞见了我给小姐拿吃食,又专门进了小院,看见小姐在床上的啊。】
绿笛跪倒在地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
【侯爷,你看怎么处理吧,悉听尊便。】
【不可以啊!】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赵素哭喊着,另一人跑了进来。
【大哥不可以啊,我求你了,二哥肯定有原因的。】
柳淼哭喊着,跪在了柳生身边。
【二哥,你说话啊,你快说话啊!】
柳生面露土色,哆嗦着嘴唇,一句话说不出口。
柳洲看他的眼神宛若死物。
【把夫人送回去,至于柳生,送到大理寺,由他们定论,我无二话。】
场上的人紧紧盯着柳洲。
【侯爷!】
【大哥!】
【阿洲!】
我面上不显,心里爽的冒泡。
余光落在柳生身上,痛快几乎压抑不住。
柳生进了大理寺,只怕是去头无尾,难逃死劫。
至于商宜,只能一辈子困在武侯府中,永远无法自渡,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恩恩爱爱,这比杀了她,更加令她痛苦。
15
柳洲走后,府中陷入了寂静。
我望着堂上的爹爹和仍旧抹着泪的赵素。
【母亲,没事的,妹妹毕竟是圣上钦点的,不会出事的。】
赵素狠毒得看着我,站起身,就要甩巴掌过来,我顾不得礼仪,直接躲到了爹爹身后。
【够了!你和你女儿到底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如今还要责难婉婉吗?】
【可是明明不该是这样的,宜宜被毁了!你的女儿被毁了!】
【宜宜哪怕不会被送进大理寺,一辈子只能被软禁,我见不到她了!你也见不到她了,我怎么办啊!】
赵素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脸色甚至涨红至发青。
【母亲,就算妹妹走了,也还有我啊,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替妹妹尽孝道的。】
我一把抓住了赵素的手,紧紧捏住。
背过爹爹,唇边的笑几乎溢出来了。
【母亲,放心吧,一切都有我呢!】
【你!】
赵素目眦欲裂,两眼一翻,昏倒了。
我偏了偏身子,侧过身,瞧着一直没说话的爹爹,眼睑下敛:【我不是故意的。】
爹爹挥了挥手,仆人将赵素抬走。
【你今日做的太冒险了,如果不是我给你善后,你以为武侯公发现不了吗?】
我看着爹爹,满脸委屈,道:【我知道府中有你,我才敢这样的,我错了。】
【婉婉,你要做的事我不会拦着你,但是你记住,永远不要把自己放在最危险的地方。】
我抱住他,眼前浮现的是他上一世风尘仆仆赶来,只为了给我送我最爱的酸梅。
【对不起,爹爹。】
如果不是因为我,上一世,你就不会被牵连锒铛入狱,更不会在狱中被商宜的人雇佣的杀手杀害。
【你是爹爹唯一的女儿,无论如何,爹爹始终会站在你这里,我答应过你娘,会护你周全。】
16
一切都如我所愿,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柳生被秘密处理,商宜终生幽禁,而赵素躺在床上,无法自理。
待她痊愈,我已经去了吴县,她不能奈何我什么。
况且还有爹爹坐镇。
至于柳洲,他是现如今是圣上身边的红人,我动不了他。
意识到这点,隐秘在心里的不甘和痛苦喷涌,就这样放过他吗······
可是,意外来的很快。
柳洲他,也重生了!
【婉婉,你不能嫁给别人,你是我的妻。】
柳洲握住我的双肩,眼眶发红。
【我很想你,你走之后,我真的很想你。】
我推开他的身子,身子哆嗦着,心里的酸楚似江水绵绵不断。
【妻子?我是你哪门子的妻子?】
【妻子见自己夫君一次需要看婆母看小姑的脸色吗?妻子还需要从别人那里知道自己夫君的事吗?妻子需要···】
分明告诫自己许多次,泪水却下滑的厉害。
【我不需要一个至始至终没有把自己放心里的夫君,我不想看着你和别的女人恩爱的场景。】
【可是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更何况我是侯爷,你作为侯府夫人,从进门第一天就应该知道。】
【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喜欢和别的女人,费尽心思抢夺我夫君的爱,侯府夫人?】
【你真的以为我很想当侯府夫人吗?是因为至始至终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
我摇着头,避开了柳洲的靠近。
【你已经有夫人了,我也马上就要嫁人了。】
柳洲顶了顶自己的腮帮,咬牙道:【婉婉,上一世我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铁石心肠呢?我都专门在你婚道上等你了···】
【那是你的事,侯爷请你离开吧,我不想重蹈覆辙。】
我将盖头正要重新覆上头顶,却被柳洲一把抢过。
【我没有允许,你今天就嫁不了,我是不会同意你跟一个陌生的男人成亲的。】
【不可理喻。】
我像是看疯子一样的眼神似乎又刺激到了他。
他径直将我从花轿中抱了出来。
【疯子,你到底要做什么!】
喜娘傻眼看着我们,绿笛跪在地上,喊着:【侯爷,我求你了,我们家小姐今儿的大喜日子,求你了。】
【滚开!】
绿笛被柳洲一脚踹翻在地。我浑身颤抖,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柳洲!】
【你让我觉得恶心!】
17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一道低哑磁性的声音传来。
【武侯公,这是我的新娘。】
带着面具的男人穿着喜服,喜服贴合,勾勒出男人挺括的肩背。
我对上男人的眸子,离奇得熟悉。
男人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我面前。
不容置疑,以一种强硬的姿态伸出了双手。
柳洲捏紧了我的腿弯:【你就是吴县的县令?】
吴县县令?这就是黄权?我的丈夫···
【是我,劳烦武侯公不要为难我的好。】
【如果我不呢?】
【你放我下来!柳洲,我夫君来接我了。】
柳洲依旧没有松手,我僵硬着身子,鼻尖全是柳洲身上的气味。
【娘子。】
男人视线落在我身上,灼热无比。
我恍然想到了那天在茶馆的男人。
【你!】
柳洲一时脱手,我还没来的反应,人已经到了男人怀里,紧接着眼前一片大红。
······
盖上红盖头后,我并不能窥见双方,但是也能觉察到嚣张跋扈的气氛,我不觉揪紧了男人身前的衣襟。
头顶一片轻笑,随后我重新进到了花轿。
就这样吗?柳洲放过我了嘛?
18
【娘子真是绝顶聪明,为夫还没有来得及说清楚一切,娘子自己就猜出来了。】
男人已经解开了面具,一张俊朗又熟悉的面庞出现在我面前。
真是那天的男人。
【你不是黄权,黄权在哪里?】
我说的很肯定,谨慎看了四周,是婚房,但是也能看出来这婚房绝不是个小小县令,就能布置出来的。
【他现在正在地方当值。】
男人自顾自解开了绑在胸前的那朵红花。
我瑟缩了身子:【但是今天是我和他的大喜日子,他当什么值。】
【是啊,所以你被我截胡了。】
此话一出,我的心瞬间沉到谷底。
从京都到这里,一天半的行程,却没有人发现什么异常。
这里是吴县,但眼前的男人不是黄权,只能确定他的身份比黄权的芝麻小官官位更高。
【娘子很好奇我的身份,告诉也无妨,毕竟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我是容止。】
容止,如雷贯耳的名字一出,我也能确定我被戏耍了。
堂堂一朝宰相,还需要截胡商女和九品芝麻官的婚事吗。
【宰相大人日理万机,怎么还跟民女开这样的玩笑?】
【不是玩笑,我派人打听过了,你和黄权完全不认识,还能成婚,你的夫君可以是任何人,怎么不可以是我呢。】
【我给你当夫君好不好,帮你撬动武侯府,除掉柳洲,如何呢,婉娘?】
那声婉娘叫的缠绵深情,我对上男人的眸子,深吸一口:【你当任一朝宰相,武侯公现如今又是圣上身前的红人,你如何能做到?】
【所以,你答应做我娘子了?给我三个月即可,事成做我容家妇,婉娘。】
男人说的情真意切,自知拿捏住了我现如今最在乎的那桩事,我摇着牙点了头。
如果真能了却我的心愿,我也不在乎多等几个月,到时在脱身也好。
19
京都上下哗然,当朝宰相容止已经成亲,圣上还在上朝时分问过,下朝后,万担新婚礼物送到容府。
【小姐,怎么……】
我喝了口茶,佯装镇定,上辈子高嫁武侯府,这辈子嫁给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宰相。
嗯,起点越来越高了,京都指不定如何编排了。
我原以为会像上一世那般将我骂得狗血淋头,可是比谣言来得更快的是圣上的奖励。
【商家之女商婉接旨】
【朕闻尔等喜结良缘,甚是欣慰。愿尔等婚姻美满,恩爱两不疑;家庭和睦,幸福永绵长。祝尔等新婚快乐,白头偕老!】
我抬头对上宣旨的公公,满眼的错愕,容止在所有人面前承认了我的身份,而圣上的祝福更是能直接力压京都百姓的口舌。
他以后不准备再娶吗。
这话我对着下朝姗姗来迟的容止也提了,他酌了口茶,叹道:【容家祖训,不让后人纳妾,也不能有继室。】
忽略掉容止投来的炙热视线,我心不在焉得偏了偏头,端坐在高堂,没由来的心慌。
20
后来的后来,我如愿了,容止也如了愿。
柳洲被众大臣揭发,罪状被一一陈列而出,当朝就被脱下官服,打入冷牢。
我去看了他,也就一夜他就白了头。
【婉婉我不是好人,你真以为他容大宰相就是什么好人吗?】
【他全程在骗你,他把你原来的夫婿调遣到了边关任差,把你截胡,那日,我提前得到消息,本想带你回去,可惜我来晚了,他用官职压我一头,我被迫放了手。】
【婉婉你千万不要轻易信他,他在骗你。】
我揪着手帕,看着牢中落魄的柳洲,心里的快意喷涌而出。
从重生到现在,隐秘在心底角落的怨气终于得以宣泄。
【柳洲,我只问你一句,可曾对我有丝毫真心,或者说,可曾对我有些许怜爱。】
【有的有的!】
柳洲泪水纵横:【你我夫妻一场,相守几年,怎么会没有呢?】
【那为何纵容商宜,让她三番五次将我踩到脚底,为何对我在府中的苦难视而不见,为何让我承受天下人数不尽的责难?】
【为何不救我们的孩子,为何让我枉死新婚房中?】
柳洲捂着脸,呜咽出声:【对不起婉婉,若有下辈子我一定会加倍偿还你。】
【下辈子?下辈子我不愿意成为你的妻!你让我觉得恶心,你让我觉得我自己是个恶心的女人,你让我觉得我的上辈子就是个错误,枉为为人!】
我背过身,没有再理会柳洲。
【还有一件事,温情死了,她听见你被抓,连夜来找你。
【很不幸得是,遇见了三五成群的野狗,那野狗似是闻见了她身上的气味,争相撕咬她,清晨被人发现时,已经被吃了大半个身子。野狗被全部处理掉了。】
我侧头,看着柳洲无神的眸子,讥笑:【柳洲你对不起的女人太多了,下辈子给她们忏悔吧。】
……
【毒妇!你的妹妹死了,你满意了吗!】
赵素扑上来,正欲撕扯着我的衣襟,被绿笛一脚踹到。
【大胆!怎么敢这样对宰相夫人不敬!】
赵素倒在地上,死死盯着我:【武侯府满门抄斩,你能保全你爹爹和商家,为何不能保全你姐姐?】
【那是她执意想死,况且我能保全商家,都是靠着我夫君,母亲还是接受这个事实吧。】
【母亲,我不是你的母亲,你个杂种!】
绿笛三步并两步,伸手掌掴赵素几十下,直把人打的双颊肿胀,双目失神。
【商夫人禁言才好,这样对宰相夫人不敬,若是被宰相打人知晓了,怕是不好解释。】
绿笛发狠的神情,让我想到了容止身边的那个嬷嬷,仔细再一看。
分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扶额苦叹。
容止你真是好大的本事,数月将我身边的人教化成这般。
【母亲,今日还能站在这里叫你一声母亲,全当是昔日的情分了,至于在我小时候你如何对我的,就不提了,你心里自然知晓。】
【你如何带着商宜进的门,让她从李宜改名成商宜,商府上上下下都清楚,能让你坐到这个位置,爹爹已经做的够多了。】
【这些年忍得也够多了,还是不要太失方寸,免得城外那些个叛乱流民里就有母亲你的身影。】
赵素白了脸,如同软泥倒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怎么会,怎么会知道呢,我做的那么好。】
【狸猫换太子的戏码,早晚都会知晓,但是这个秘密我也希望母亲能烂在肚子里,百年后入了地府,也不要说的好。】
21
【夫人,那边我们还要去吗?】
我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边的茶水:【去做什么,看着她,我恶心得厉害。】
【恶心?夫人有孕了?】
容止刚下朝,官服还没有换掉。三步做两步,牵住了我的手。
【手怎得这么凉?】
【才从外面回来,过会儿就暖了。】
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我觑了他一眼,他暖着我的手,盯着我,低声问道:【真有孕了?】
我不语,只盯着他。
那日,容府上下庆祝着,我上一世的所有,被这位位高权重的宰相实现了。
梦里,
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姑娘跌跌撞撞向我跑来。
【娘亲!】
半年后,容府迎来了第一个孩子。
我为她取了小名,叫月牙。
22
行车至江南时,我望着身边着装朴素的男人:【辞掉宰相之职,你舍得吗?】
【舍得,随你踏过大江南北,荣幸至极!】
我没有问他何时对我青眼相待,为何选了我,
也没有问他当日劫婚时,和柳洲两人的对话,到底是什么。
能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