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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娘 北方小咬 6054 字 2025-04-16 06:1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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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泥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八岁的陈晓阳蜷缩在村长家堂屋的角落里,听着大人们压低声音的争吵。他攥着衣角的手指已经发白,指甲缝里还沾着今早给父母上坟时带回来的黄土。

"这孩子总不能一直住在我这儿吧?我家已经有三个娃了。"村长吧嗒着旱烟,眉头皱成"川"字,烟灰簌簌落在补丁摞补丁的裤腿上。

"他爹娘出车祸死了,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有,亲戚们凑的钱刚够火化。"村会计翻着账本叹气,算盘珠子在晨光里泛着冷光,"按理说该他大伯家收养..."

"我家可养不起!"大伯母立刻尖声打断,手里的搪瓷缸重重磕在八仙桌上,溅出的茶叶水在褪色的毛主席画像下洇出深色痕迹,"去年刚盖了新房,欠了一屁股债。再说了,又不是我们亲生的,他爹不过是老头子捡来的野种!"

晓阳把脸埋进膝盖,眼泪无声地浸湿了补丁摞补丁的裤子。他记得父母出事那天早晨,妈妈还给他煮了个鸡蛋,蛋白上撒着几粒粗盐。爸爸揉着他的头发说周末带他去镇上买铅笔盒,自行车铃铛的脆响还在耳边回荡。下午放学时,迎接他的却是两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运砖的拖拉机翻进了山沟,司机说爸爸最后一刻还死死护着怀里的书包。

"要不送孤儿院吧?"有人提议。

"县里孤儿院早满了,听说孩子们连饭都吃不饱..."

争论声突然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晓阳抬起头,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瘦小的女人。她佝偻着背,蓝布衫被雨水浸得发沉,手里提着个湿漉漉的布袋,袋口露出几株带泥的艾草。

"陶娘,你怎么来了?"村长问。

女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目光落在角落里的晓阳身上:"我听说...这孩子没处去?"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大伯母嗤笑一声,露出镶着金边的假牙:"王家的,你自己家都揭不开锅了,还想养个拖油瓶?你家大强昨儿还在村口赊酒喝呢!"

陶娘没理会嘲讽,慢慢走到晓阳面前蹲下。她粗糙的手指轻轻擦去晓阳脸上的泪痕,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草药汁。晓阳闻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艾草混着铁锈的味道,像极了妈妈熬的伤风药。

"娃儿,愿意跟我走吗?"她问,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一样沙哑,后槽牙缺了半颗。

晓阳呆呆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女人。她看上去比妈妈老很多,眼角皱纹像干涸的河床,头发里夹着银丝,但眼睛却出奇的温柔,像灶膛里跳动的火苗。他注意到她左脚的布鞋开了胶,露出渗血的脚趾——那是去后山采草药时被碎石划的。

他点了点头。

陶娘家的土坯房比晓阳想象的还要破旧。堂屋墙上糊着几张旧报纸,毛主席的画像被烟熏得发黄。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正坐在门槛上喝酒,搪瓷缸里浮着几根腌萝卜。看到陶娘领着晓阳进来,他猛地站起来,酒气混着口臭扑面而来。

"这谁?"男人喷着酒气问,手里的酒瓶在泥地上磕出刺耳的声响。

"当家的,这是陈家的孩子,父母都没了,我想..."陶娘的声音越来越小,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你想个屁!"男人一把揪住陶娘的衣领,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自家都吃不上饭,你还往家领野种?小梅和铁蛋初中都没念完就去砖厂搬砖了!"

晓阳吓得后退两步,后脑勺撞在八仙桌角。却看见陶娘挺直了佝偻的背,锁骨在破旧的衣领下凸起:"王大强,我嫁给你二十年,没求过你什么。当年要不是老陈家收留咱俩..."

"闭嘴!"王大强抡起巴掌狠狠扇在陶娘脸上。陶娘踉跄着撞在墙上,额角立刻渗出血丝,在旧报纸糊的墙面上绽开红梅般的印记。但她死死护住身后的晓阳,用身体挡住男人踹来的皮鞋。

"滚出去!带着这小杂种一起滚!"王大强咆哮着,酒瓶砸在门框上迸出玻璃碴。

那天晚上,晓阳和陶娘睡在柴房里。月光从破瓦缝里漏进来,照见墙角结着的蜘蛛网。陶娘用旧棉絮给他铺了个窝,自己却只盖了件破棉袄,膝盖处的棉花都露了出来。半夜,晓阳被啜泣声惊醒,借着月光看见陶娘正对着一个小布包发呆。布包里是一张泛黄的照片——一个年轻女人站在河边,怀里抱着婴儿。照片背面用蓝墨水写着:"赠陶妹 1978年春"。

"那是我娘吗?"晓阳小声问。

陶娘慌忙擦掉眼泪,煤油灯在她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不是...这是我年轻时候。"她犹豫了一下,把照片递给晓阳,手指上的冻疮裂着口子,"这是你娘救我那天的照片。那年我在河边洗衣服,涨水了..."

晓阳困惑地看着照片上的陌生女人。她穿着碎花衬衫,怀里的婴儿戴着虎头帽,眉眼间竟和自己有几分相似。陶娘轻抚他的头发,指甲划过他耳后的胎记:"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第二天一早,晓阳被一阵香味唤醒。陶娘站在灶台前,围裙上沾着面粉。锅里煮着一碗稀粥,上面卧着个完整的荷包蛋,油花在晨光里泛着金晕。

"快吃,吃完去学校。"陶娘催促道,她的左眼肿得几乎睁不开,颧骨上的淤青在煤油灯下泛着青紫。晓阳注意到她往自己碗里舀粥时,锅里剩下的全是清汤,漂着几片菜叶。

晓阳捧着碗,突然哭了:"陶娘,我不去上学了,我可以去放牛..."

"胡说!"陶娘突然严厉起来,锅铲重重磕在锅沿上,"你爹是村里唯一的高中生,你娘是小学老师,你要是不上学,他们在天上该多伤心?"她转身从柜底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用报纸包着的半截铅笔,"这是你娘留给你的,她临走前还说要给你买新书包..."

从那天起,陶娘开始了她艰难的"母亲"生涯。天不亮就背着竹篓去后山采药,露水打湿裤腿结出白霜。中午赶回家给王大强做饭,下午又去村口给人缝补衣裳。缝纫机踏板声总是在深夜响起,煤油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斑驳的土墙上。

晓阳十二岁那年,陶娘的女儿小梅从县城打工回来,看到家里多了个"弟弟",气得摔了碗。青花瓷碗在地上裂成三瓣,腌萝卜滚到晓阳脚边。

"妈!你是不是疯了?"小梅尖叫着,染黄的头发扎着廉价塑料发卡,"我和弟弟连初中都没念完就去打工了,你却供个外人上学?砖厂的活儿累得我手指都弯不了!"

陶娘沉默地捡起碎片,手指被瓷片划破也浑然不觉:"小梅,你弟脑子笨,上学也是浪费钱。晓阳不一样,他考了年级第一..."

"那我呢?"小梅泪流满面,睫毛膏晕染成两团黑色,"我初二那年数学考了全镇第二,老师都说我能考上县一中!"她突然抓起桌上的相框砸向墙壁,照片里的全家福应声而碎——那是晓阳来之前拍的,小梅扎着麻花辫笑得灿烂。

陶娘的肩膀垮了下来,像被霜打蔫的菜叶:"闺女,妈对不起你...但晓阳他..."

"他不是你亲生的!"小梅摔门而去,高跟鞋的声响在石板路上敲出怨恨的节奏。从此她很少回家,只在春节寄回皱巴巴的钞票,汇款单上的字迹越来越潦草。

随着年龄增长,晓阳渐渐明白了陶娘为他牺牲的一切。他见过陶娘在大雪天用开裂的手给人洗衣服,指甲缝里嵌着冻疮的脓血;见过她在砖厂搬砖时被落下的砖块砸中脚踝,却笑着说"不碍事";更见过王大强喝醉后,用皮带抽她时她咬着嘴唇不吭一声,怕吵醒隔壁房的他。

高二那年冬天,晓阳的球鞋破得露出脚趾。陶娘连夜纳鞋底,油灯熬干了三盏。当她把新鞋塞进他被窝时,晓阳摸到她手掌上的老茧厚得像树皮。"试试合不合脚?"她问,眼睛里布满血丝。第二天晓阳才知道,她为了买这点布料,把陪嫁的银镯子都当了。

高中三年,晓阳拼了命地学习。他的笔记本上写满陶娘的话:"知识能救人"。放榜那天,他一路狂奔回家,手里攥着录取通知书。稻田里的蛙鸣和蝉叫都成了背景音,他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陶娘!我考上了!省城的师范大学!"晓阳冲进院子,却看见陶娘正跪在地上捡散落的草药——王大强又把她的药筐踢翻了。当归、黄芪混着泥土,沾在她补丁摞补丁的裤腿上。

陶娘抬头,红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真的?快给我看看!"她颤抖着接过通知书,手指抚过烫金的校名,像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王大强醉醺醺地走过来,一把抢过通知书:"师范大学?呸!穷教书的命!学费呢?我看你们去哪偷钱!"他狞笑着把通知书撕成两半,纸片像雪片般落在陶娘脚边。

晓阳的心沉了下去。他早查过了,学费加住宿费要六千多,这对他们家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当晚他收拾行李准备去南方打工,却在枕头下摸到个油纸包——里面是皱巴巴的八百块钱,还有张字条:"晓阳,别放弃。"字迹被泪水晕染得模糊,是陶娘的笔迹。

接下来的一个月,陶娘像疯了一样四处借钱。晓阳看见她天不亮就去村长家,在门口站到露水打湿布鞋;看见她被大伯母赶出门,泼出来的洗脚水溅在她补丁摞补丁的裤腿上;最让他心痛的是,有天放学回家,他看见陶娘从赵三家出来,头发凌乱,嘴角有血痕...

"陶娘!赵三那个无赖对你做了什么?"晓阳抓住她的肩膀,闻到她身上刺鼻的廉价香水味。

陶娘慌忙整理衣服,发间还别着半枚断裂的塑料发卡:"没什么...他借了钱给我,我...我摔了一跤。"她挤出笑容,露出缺了半颗的后槽牙,"凑齐了,晓阳,你的学费凑齐了!"她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除了钱,还有个用红布包着的平安符——那是她去三十里外的庙里求的。

临行前的晚上,陶娘给晓阳收拾行李。她把钱缝在内裤的暗袋里,又往他包里塞了十几个煮鸡蛋。"路上饿了吃。"她说,手指被针线扎出红点。当晓阳要帮她贴创可贴时,才发现她掌心密密麻麻全是针眼。

"陶娘..."晓阳突然跪下来,给她磕了三个响头,额头在泥地上磕出红印,"等我毕业,一定接您去城里享福。"

陶娘扶起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帕上沾着血丝。她从箱底摸出那张泛黄的照片,背面新添了字迹:"阳儿,这是你娘最后的念想。"照片边缘被摩挲得发毛,看得出被反复看过无数遍。

"你娘救我那年,河水特别急。"陶娘望着窗外的月亮,声音飘忽,"她自己呛了好几口水,还死死托着我。后来我才知道,她那天是要去给你买奶粉..."

晓阳的眼泪滴在照片上。月光透过破窗棂洒进来,照着陶娘鬓角的白发——那些银丝不知何时已爬满她的头顶。

开学那天,陶娘坚持送晓阳到县城车站。她穿着唯一的蓝布衫,脚上的布鞋补了又补。当汽车启动时,晓阳透过车窗看见陶娘站在飞扬的尘土中,笑得那么开心,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她挥着手,用口型说:"好好念书。"风卷起她的衣角,露出里面打着补丁的内衬。

四年大学,晓阳靠着奖学金和打工撑了下来。每次打电话回家,陶娘都说家里很好,王大强戒了酒,小梅也常回来。

火车轮撞击铁轨的声响像一首永不停歇的歌。陈晓阳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由城市高楼逐渐变成田野山丘。毕业证书被他紧紧抱在胸前,烫金的"优秀毕业生"几个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同志,去哪儿啊?这么高兴。"对面座位的大婶笑眯眯地问。

"回家。"晓阳不自觉地挺直了背,"回柳树沟接我娘。"

四年了。整整四年没见到陶娘。晓阳摩挲着手机——那部二手诺基亚里存着陶娘唯一一次打电话到学校宿舍的录音。当时她听说他得了奖学金,激动得语无伦次,最后只说了一句"娘给你腌了辣白菜,等你回来吃",就匆匆挂断了。

"柳树沟到了!"乘务员的喊声打断了晓阳的回忆。

汽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两个小时,熟悉的村口终于出现在眼前。晓阳跳下车,深吸一口气——泥土、炊烟和淡淡的花香,这是故乡的味道。

"哟,大学生回来啦?"小卖部的张叔探出头,"快回去看看吧,你娘..."

晓阳心头一紧:"我娘怎么了?"

"病了有小半年了,一直不让告诉你..."张叔摇摇头,"前些天都下不来床了。"

晓阳的行李"啪"地掉在地上。他发疯似的往家跑,皮鞋踩进泥坑也顾不上。远远地,他看见自家那低矮的土房前围了不少人。

"让开!让我过去!"晓阳拨开人群冲进屋里。

昏暗的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中药味。陶娘躺在床上,瘦得几乎认不出来。她的头发全白了,像一团干枯的茅草散在枕头上,曾经温暖的手现在青筋凸起,像老树的根须攀附在骨头上。

"陶娘!"晓阳扑通一声跪在床前。

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眸子突然亮了一下:"晓阳?真的是你?"她颤抖着伸出手,却又缩回去,"我不是在做梦吧?"

晓阳抓住那只手贴在脸上,泪水浸湿了陶娘的手心:"我毕业了,陶娘,我来接您去城里...我带您去看病..."

陶娘笑了,眼角的皱纹像绽放的菊花:"好...真好..."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晓阳看见她捂嘴的帕子上有刺目的红色。

"小梅!"晓阳转头寻找,"怎么不送医院?"

角落里,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抹着眼泪站起来:"去了...县医院说...说是肺癌晚期,治不好了..."她顿了顿,"妈不让告诉你,说你要准备毕业考试..."

晓阳如遭雷击。他看向陶娘,突然发现床头挂着输液瓶,下面压着几张缴费单——最近的一张日期是昨天,缴费人签名处歪歪扭扭写着"王大强"。

"叔...?"晓阳这才注意到蹲在门边的黑影。王大强佝偻着背,手里捏着半截没点燃的烟,那张总是凶神恶煞的脸现在布满沟壑,眼睛里布满血丝。

"回来了就好..."王大强哑着嗓子说,"你娘...等你很久了。"

接下来的日子,晓阳寸步不离地守着陶娘。他给她擦洗、喂药、讲大学里的趣事。陶娘精神好的时候,会让他念报纸,听到国家大事就啧啧称奇;大多数时候,她只是静静躺着,用目光抚摸晓阳的脸,仿佛要把他刻进灵魂里。

一天夜里,晓阳被一阵窸窣声惊醒。月光透过窗棂,他看到陶娘正艰难地探身去够床底下的什么东西。

"陶娘,您要什么?我帮您拿。"

陶娘喘着气指向床底:"铁盒...拿给我。"

晓阳摸出一个锈迹斑斑的饼干盒。陶娘颤抖着打开它,里面是一摞泛黄的纸片和一个小布包。

"这些...给你。"陶娘一样样拿出来,"这是你小学的奖状...这是你初中毕业照...这是..."

晓阳的眼泪夺眶而出。这些他以为早就丢失的童年记忆,原来都被陶娘精心收藏着。最下面是一个鼓鼓的信封,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叠钱——有十元的、五元的,甚至还有一角的硬币。

"一千三百二十八块六毛..."陶娘轻声说,"给你娶媳妇用的..."

"陶娘!"晓阳再也忍不住,伏在她身上痛哭,"我不要钱,我只要您好好的..."

陶娘轻抚他的头发,像小时候那样:"傻孩子...人都有这一天。"她咳嗽了几声,从布包里取出那张泛黄的照片,"这个...也该给你了。"

照片上,年轻的母亲抱着婴儿站在河边,笑容明媚如阳光。晓阳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母亲的样子——她有着和他一样的杏眼和微微上翘的嘴角。

"那年...你娘就是在这儿救的我。"陶娘指着照片背景里的河,"我贪玩掉进深水区,你娘扔下洗衣盆就跳下来...她把我推上岸,自己却差点被漩涡卷走。"

晓阳的指尖轻抚照片上母亲的脸。陶娘继续说:"你娘走后...我夜夜做噩梦,梦见她在河里喊救命..."她的声音哽咽了,"收养你...是我欠她的..."

"不,陶娘..."晓阳摇头,"您早就不欠任何人了。这些年..."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晓阳。小梅慌张地跑进来:"晓阳!你学校来电话了!"

晓阳这才想起,三天前他托村长给师大教务处打过电话,告诉他们自己因为母亲病重要推迟报到。他匆匆跑到村长家,拿起话筒时手还在发抖。

"陈晓阳同学吗?"电话那头是系主任慈祥的声音,"听说你母亲病了?严重吗?"

晓阳的喉咙发紧:"是...很严重..."

"学校理解你的情况。对了,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被评为了'优秀毕业生',市教育局特别点名要你去一中任教!"

晓阳愣住了。市一中是省重点,多少老师挤破头都想进去。他刚要道谢,突然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村长媳妇的尖叫:"晓阳!快回来!你娘不行了!"

晓阳扔下话筒就往家跑。院子里已经围满了人,屋里传出小梅撕心裂肺的哭声。他冲进房间,看见王大强正扶着陶娘坐起来,她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娘!"晓阳扑到床前,这个他从未叫出口的称呼自然而然地蹦了出来,"学校要我去一中教书了!您听到了吗?是一中!"

陶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颤抖着抓住晓阳的手,嘴唇蠕动着。晓阳把耳朵凑近,听见她气若游丝地说:"好...真好...我能...能去见你娘了...跟她说...我对得起她了..."

"娘!不要!您再等等,我带您去城里..."晓阳感觉到陶娘的手突然收紧,然后又慢慢松开。她的眼睛还睁着,嘴角带着一丝微笑,但胸口已经不再起伏。

"娘——!"晓阳的哭喊惊飞了院里的麻雀。

葬礼很简单,但全村人都来了。出殡那天,王大强穿着一身不合身的黑西装走在最前面,这个曾经暴戾的男人现在像个被抽走灵魂的空壳。小梅捧着遗像哭得几乎昏厥,晓阳扶着她,另一只手紧紧抱着那个铁盒。

下葬时,晓阳坚持要亲手填第一锹土。当黄土覆盖棺木的瞬间,他突然想起离家上大学那天,陶娘站在飞扬的尘土中对他笑的样子。如今,她终于彻底卸下了肩头的重担。

"娘,您放心..."晓阳轻声说,"我会成为您和妈妈骄傲的样子。"

回到城里后,晓阳把全部精力都投入教学工作。他特别关注那些家境困难的学生,常常自掏腰包给他们买学习资料。第二年春天,他被评为"市级优秀教师",奖金五千元。

领奖那天晚上,晓阳带着奖状回到租住的小屋。他把奖状端正地摆在桌上,旁边放着陶娘的照片。突然,他注意到照片背面似乎有字。小心翼翼地翻过来,上面用铅笔写着模糊的一行字:"1983年5月12日,陈嫂救我一命,此生必报。"

晓阳的眼泪滴在照片上。第二天,他去了银行,把自己的积蓄和奖金全部取出来,又向学校预支了三个月工资。一个月后,"陶娘助学金"在市一中正式设立,首批资助了十二名贫困生。

十年后的清明节,已经成为教务主任的晓阳带着妻子和五岁的女儿回到柳树沟。陶娘的坟前已经围了一群人——小梅和她的丈夫、孩子,还有白发苍苍的王大强。

"舅舅!"小梅的女儿欢快地跑过来,"我们给姥姥带了好多花!"

晓阳蹲下身,让女儿把一束野菊花放在墓碑前。墓碑上刻着"慈母陶娘之墓",落款是"孝子陈晓阳、孝女王小梅敬立"。

"娘,我带着您孙女来看您了。"晓阳轻声说,"助学金已经帮助了二百多个学生...今年有个孩子考上了北大,他说要来看看您的照片..."

微风拂过坟头的菊花,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陶娘欣慰的叹息。晓阳仿佛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草药香,那是记忆中最温暖的味道。

妻子轻轻握住他的手:"妈一定很高兴。"

晓阳点点头,望向远方连绵的青山。在那里,有一条静静流淌的小河,两个女人的身影永远定格在时光里——一个在河里奋力托举,一个在岸上伸手相救。而这份超越生死的爱与感恩,如今通过他的手,继续传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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